变形记 【7、8】
-7-
那天夜里Adam说的话，像无数颗小苍耳扎在Jordan的心上，他要让自己赶快变回人，铅笔上的天使会飞走，但是他永远不会走。
Jordan每天都会偷偷溜去那个酒吧，他在酒吧里表演站立、握手、拿鼻子顶皮球，有些爱狗的小姑娘会把它的视频上传到网络上，有人特地到这家酒吧来看这条有灵气的大金毛。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那个白发老头也来了。
“看来你适应的不错。”白发老头趁周边没人的时候对Jordan说。
他倒是挺坦白，这样说来自己变成狗，也的确是他的得意之作咯。
“我要怎么才能变回去？”Jordan汪汪汪的问。
白发老头可以听懂Jordan所说的，果然，就像有些低幼童话书里写的那样。“变成狗是对你的惩罚，想要变回人，你需要付出代价。”白发老头说话的样子，让Jordan想起了小时候电视上播的老黑白片里的弗兰肯斯坦。
“要付出什么代价。”
“让一个爱你的人吻你，必须是真心爱你的人。”老头脸上的皱纹绽开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青蛙王子吗，这不是太容易了，让Adam吻他一下，他不吝惜亲吻小动物，再不行我可以主动点，Jordan已经有一种胜利在望的感觉的。
老头接着说：“这游戏像击鼓传花，你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接下你手里的恶之花，你就可以重获人身，重获自由了。”
“等等……什么意思，什么叫击鼓传花。”Jordan反应过来，这似乎没他想得简单。
“就是那个吻了你的人，他会代替你变成弗兰兹，你可以从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而弗兰兹会入侵到那个吻你的人的身体中，像是重新洗牌，明白吗。”
“放屁！”Jordan怒吠道。
“你不是想从获自由吗，这是最快的法子。”
“我是要变回我自己，和Adam从新开始，不是要让他变成只该死的狗。”
“他的身体还在那，这不会有改变，至于灵魂……你在乎吗。”老头说话时阴森诡异的白发微微晃动，让Jordan想把它们揪的得一根不剩。
“谁说我不在乎！”Jordan吠得越来越大声，引来很多人侧目。
老人附在Jordan的狗耳朵边上冷笑道：“别在这儿装痴情种，想想你曾经做得坏事，你的在乎太廉价了。”说着，老人便端着他那只镶这彩色石头的手杖离开酒吧，Jordan追出去时，老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Jordan一路狂奔回家，怪老头的话在他脑海里噼里啪啦回响。不，他当然不会为了自己能够变回人，而把Adam推入深渊。他不是好男友，但是人之为人，好吧，即便他现在是条狗，但人性基本的尊严和良知是不会一朝一夕就泯灭的，别说让Adam给他当替死鬼，任何人他都下不了手。为了自己过上好日子，直接且亲手伤害另一条生命，这样的事太下作了。
不晓得是不是为了衬托他变身无望的凄凉，整个城市都下起了大雨，浇得Jordan浑身发冷。
回到家里等待他的是弗兰兹又一次恶作剧般的陷害。
他从窗户溜进屋子里时，弗兰兹和Adam都在家，似乎还在高声讨论着些什么。
“我对你说过，图纸要收好，弗兰兹太淘气了，他逮到东西就爱乱啃。”Jordan从弗兰兹对Adam说的话里听出，大概是Adam的图纸被弗兰兹弄坏了，然后嫁祸给他。
就在Jordan准备狂吠的扑上去给那不是人的家伙一点教训时，Adam转头看见他湿漉漉的从窗台上跳下来。
“你这是跑哪去了，怎么弄成这样。”Adam俯下身托着Jordan滴着水的狗脑袋，“你这样会感冒的，走，我去给你洗澡。”
Adam似乎全然没在意图纸的事，弗兰兹却没打算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他拦住Adam：“你太纵容它了，弄坏你的图纸，还擅自跑出去胡闹，再这样下去，这屋子都会被他拆了。”
Jordan感到十分委屈，他立起身子要去扑弗兰兹，Adam拉住了他。“好了，不就是一些草图吗，反正我也不是很满意，正好重画一遍，你别像小孩似的，老式针对弗兰兹。”Adam冲Jordan摆摆手，“走吧，小泥球，洗澡去。”
浴室里热腾腾的水蒸气让Jordan想起了早年间他和Adam会在完事后一起洗澡，他们一起坐在浴缸里，Adam靠在他身上，柔软的头发贴在他的肩头，他的双手圈在Adam的胸前拨弄水面上的泡沫，或者把泡沫堆成一个小雪人。Adam会不时蹭一蹭他，或者侧头舔舐他耳后的皮肤，他们相互做着各种撩拨的小把戏，像是在蜜桃味的汽水里游泳。
然而……此刻……Jordan只是一条被绝育了的狗。
Adam的手指轻轻挠他背上的毛，淋浴源源不断的热水驱散了寒意，他撒娇似的拿脸往Adam手里蹭，Adam笑了，他大概是以为狗狗是因为做错了事在向主人道歉，“好了，几张草图而已，我没生气，晚上我们一起重画一遍，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灵感。倒是我，都没空陪你玩，所以你才会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对吗？”
Jordan甩动着脑袋心想：“他这么好，我决不可能为了让自己变回人，而牺牲Adam。”
“哈哈哈，好了，别闹，你溅得我浑身是水。”Adam笑着躲开大金毛甩出的水花，“周六我们一起去公园，好久没带你出去玩了，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8-
遗憾的是，他们周六没能去成公园，而是去了医院。
Jordan病了，确切的说，是弗兰兹的身体禁不起淋雨着凉的打击，它十三岁了，这场病来的又急又重，Ings大夫提醒Adam，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Jordan趴在病床上输液，就在上周，他还在想“这种狗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然而此刻他却无比害怕，怕自己会这么就死了，他虽然不愿意做条狗，但好死不如狗活啊。
Adam坐在他边上，看上去像是哭过，“嘿，宝贝，你会好起来的对吗？刚刚Ings大夫对我说你的‘时间到了’……不是这样的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至少三年或者五年，你只是着凉了，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Adam有些哽咽，他把脸埋进手掌里，Jordan可以听到他在低声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全都在这个时候，全都在现在。我的工作、我的感情、Jordan还有你，为什么全都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无论我多努力可一切到最后都还是他妈的无可挽回。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个低谷，是暂时性的，可是，我在这样的低谷里三年了。我只想把简单的生活维持下去，和你、和Jordan。这有那么难吗？还是只有我觉得它难。”
Jordan静静的听着，他没法回答，即使他现在能说话，他也没法回答，是什么让我们变得这么艰难的。
那场重感冒后，Jordan就一直没有恢复，他知道狗狗的这具身体大限将至，他无能为力。虽然他说谎、出轨、逃避感情责任，但害人的事他做不出来。他试过用狗爪子在Adam的电脑查询“人变成狗之后该怎么变回去”这类的蠢问题，可搜到的答案只有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和一部迪士尼电影。
他总算切身体验到Adam所说的“只有你自己去面对，没人能帮得了你”的那种感受。他没想到自己的适应能力会这么好，他已经逐渐接受自己是一条将死的狗这个事实了，虽然他每天夜里都会因内心的恐惧和身体的排斥而失眠，他有时候会想那些得了绝症的病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Adam辞掉了工作，一半出于创作力枯竭的疲惫，一半也是因为想在最后的日子多多陪伴弗兰兹。他们每天到社区附近的公园，弗兰兹现在的身体没法漂亮的飞起，叼下Adam投来的飞盘了，他们只能在草地上晒晒太阳。偶尔有路过的小姑娘会来挠Jordan的下巴，Jordan不确定那小姑娘是被漂亮的金毛狗吸引，还是想借此搭讪漂亮的狗主人，无论是出于哪种，Jordan都不给人家好脸色。
Adam似乎察觉的自己的爱犬是个吃醋精，他有时会不得不出于礼貌与他人进行一些简短的谈笑，等打发走别人后，他就会抱着Jordan在草地上打滚。有一回，他差点吻到Jordan。Jordan及时伸出了狗爪子，软软的狗爪子按在Adam的鼻梁上，惹得Adam大笑。天晓得他当时有多么想吻Adam，可他不能。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天气很好，在他们晒太阳的草地附近，有一对年轻夫妇和他们年幼的儿女在野餐，另一边有一对老夫妻坐在长椅上聊天，还有几个穿着怪异的年轻人踩着滑板大声的嬉笑。Jordan想着他和Adam应该也算是共度“一生”的爱人了。
就在他懒洋洋的想着狗狗心事时，他听到了些奇怪的动响，像是玩CS里的声音，他竖起狗耳朵听——是子弹上膛的声音。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个蒙面人闯进了他们宁静安乐的草地，他无差别的将枪口对准每一个人，年轻的夫妇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逃跑，老夫妻相拥着在长椅上祷告，穿着怪异的年轻人背后中弹，荧光绿的外套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在子弹朝Adam飞来时，Jordan奋力扑向了开枪的人，他听到连续的枪声在胸前发出闷响，他死死咬住开枪人的脖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警|察来了，它躺在Adam的怀里，耳边有Adam说话时声音，听得出他很难过，他在哭。可Jordan太累了，在他缓缓闭上眼前，他看到Adam的脸在他眼前放大，Adam吻了他。
傻瓜，别这样！
-番外-
当Jordan从睡梦中醒来时，是从恶梦中醒来时，边上的人早已起床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长长的狗鼻子，自己的手、脚都恢复成了人的样子了，他不但没死，而且变回人了。自己变回Jordan Henderson了！他现在不再是弗兰兹了。等等……他记得，临死前，Adam吻了他。
那么，夜里睡在他边上的人，只是披着Adam外皮的弗兰兹？
他小心的下床，走出房间，来到客厅，他闻到甜甜的烤饼干的香味，他顺着香味来到厨房。
“你醒了。”Adam背对着他，跟他打招呼。
这……这是弗兰兹？还是Adam？弗兰兹那条笨狗什么时候学会烤饼干了？
Adam转过身，他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是之前恐袭时被弄伤的。Jordan看着Adam，他拿不准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的恋人。
“我准备了些早餐，你自己吃吧，我待会有个面试，我得走了。”
Jordan拦住他问道，“面试？什么面试？”笨狗也可以去面试吗？不会穿帮？Jordan心想。
“新工作的面试，好了，你也该准备准备去上班了。”Adam绕开Jordan。
“我们第一次做|爱是在什么地方？”Jordan拉着Adam的手肘问道。
“什么？”Adam不知道Jordan哪冒出来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回答我，你不可能忘记的，对不对。”Jordan迫切的想听到答案。
Adam有些狐疑的看着Jordan，摸摸他的额头，“你是这两天陪我在医院累坏了脑子吗？”恐袭事件Adam的手受了伤，弗兰兹英勇救主壮烈牺牲，Jordan帮忙安葬了它，同时还得在医院照顾受伤的Adam，他过于操劳，累到了，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可这些记忆都断片了。他只记得他咬断那个恐怖分子的喉咙，他中了枪，Adam在他临死前吻了他。而按照那个怪老头的说法，那个吻他的人，会接替他的厄运——变成狗。
所以，眼前的Adam，是他本人吗？
“回答我！Ads。”Jordan掰着Adam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
Adam无奈的笑了笑：“有个人，头一回上我那，一进屋子就问我，你的床在哪？我当时住的地方只有张折叠沙发，然后……就在那张折叠沙发上。”
“几次？”Jordan咧着嘴大笑，这件事除了他和Adam没别人知道，眼前的Adam就是Adam，他开心极了，不要脸的接着问道。
Adam没打算搭理他这些一大早奇奇怪怪的黄色话题。拿着作品集和包准备出门。“没功夫和你胡闹，我得去面试了。有一份你的快递，我替你签收了，在茶几上。”
Jordan心满意足的冲着Adam大声囔囔：“我等会儿去家具店买一张折叠沙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要不会粘狗毛的，萨姆沙太太家里的狗狗生了一窝狗崽，要送我一只。”Adam一边换鞋一边说道。
“什么！！！”Jordan脸色一变。
Adam笑着关上了门，再和他聊下去，他今天的面试就该泡汤了。
Jordan来到茶几边，拆开那个快递，里头是之前弄丢了的弗兰兹的狗狗挂牌，以及一张花体字条：“年轻人，你通过了考验。但要记住，不是每一次都有挽回的机会的。祝你好运。F·K”
评论(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