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考

无法到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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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重逢是在战后的第五年,那天夜里Jordan得到消息后不顾联系支援,就独自进了沃缇戈酒馆。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他回忆起那次行动,都还心怀感恩,那是个不成功的行动,自己差点丢了小命,没有完善的计划就一股脑的冲进去……然后——然后,他再次遇到了那个人。

“他们条子不太可能单枪匹马的行动,我觉得一定有阴谋在等着我们。”一个把Jordan按在地上的混混说道。

“管他什么阴谋,先宰了他,既然落到咱们手里,没理由然他活着出去。”另一个混混。

Jordan原本是想跟住线索伺机而动,但是对手也不是菜鸟,一挑N,他很快就被打趴下了。

“我认得他,是个有钱的少爷,给他的太太拍封电报,拿了赎金再杀他也不迟。”是那个柔软的声音。Jordan只是忘了他的名字,但他的声音、样貌、带着血的背影以及那只拉了他一把的温暖的手始终让人印象深刻。Jordan抬头看他,裂开的眉尾流下的血有些阻碍视线,但Jordan还是清楚的看到,那人和记忆里有些不一样了,少了点悲哀,多了点冷漠,头发长了,如果不是从他嘴里听到要先拿赎金再杀了自己,Jordan甚至会觉得他比5年前更好看了。

之后很久,两人在一个气氛美妙的晚上聊起那场不太美妙的重逢时,“你当时一定恨死我了吧,心想,这个该死的混蛋居然恩将仇报。”柔软的声音蹭着Jordan的颈窝,吐着热气,缓缓向下。

“坦白讲,我当时……嗯……我当时心里想的……更多的是,你看上去……很英俊。”

当然,苦尽甘来,事后调情,大部分人都会这么说,可是当下,Jordan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块满是烟酒味的抹布,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为自己的鲁莽懊悔,并且为那个在空袭中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偷抢烧杀的混蛋而失望。

“嘿,你还好吗?”开门时突如其来的光线晃的Jordan有些睁不开眼,但那个柔软的声音他认得。

“咱们动作得快,你应该没有伤到无法走路吧。”那人环着Jordan的身体,去解绑在他背后的绳子,声音浮在Jordan耳边。“这是个仓库的小隔间,你从这出去以后往东1英里就能找到回城区的大路了。你还好吗?”他再次确认,并用手指轻轻碰了碰Jordan眉尾的伤口。

“好吧,应该问题不大,那些人都是花拳绣腿,打不死人的,你快走吧,我得赶回去。”

Jordan近距离的看清楚了那人的脸,5年前他的脸上有深沉哀伤的刻痕,现在,刻痕被埋得更深,取而代之的是颓废漠然的灰雾。

事后Jordan没向上头汇报这次失败的任务,其实没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只是Jordan总觉得要向他那个目光如炬的上级汇报有关自己被黑帮混混扣押,然后又被其中一个男人救了,那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救他了,而Jordan也同样救过对方,这个故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还是别提了。

故事和胡思乱想可以藏起来,但是脸上挂的彩可藏不住,眉尾缝了两针,眼眶有淤紫,Jordan回到警队时,对同事说是陪他女儿踢球时摔伤的。

“哈……你们信吗,陪女儿踢球,那他得有一个连的女儿,才能把他的脸踢成这样吧。”全队里废话最多的Alberto没等Jordan走远就开始八卦,“一定是昨晚太激烈了,前些天我还看他在打听沃缇戈酒馆。”

“沃缇戈酒馆那一带全是拖肥党的地盘,头儿要真是去那,那他脸上的伤就自然解释的通了。”Robertson探员一边整理早上刚送到的案件报告一边说。

“别那么没有幽默感嘛,Andy。”他们的副队Milly,一个风趣且聪明的中年男人调侃道:“你看Hendo那生无可恋的样子,他遇到姑娘的几率比遇到水怪的几率还要低,八成是起夜的时候踩到满地的空酒瓶,从楼梯上滚下来。”

“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咱们有活干了。” Robertson探员抽出一份报道读到:“今天凌晨,迪克街112号发现一具女尸,尸体倒挂在电线杆上,颈动脉被割破,失血过多,死状惨烈。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衣物、以及相关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

“什么……什么叫身上没有任何衣物。” Alberto的嘴永远快过他的脑子。

Robertson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的词汇量少到难以理解我刚刚所说的,我建议你别干这行了,不过你可以考虑去竞选下届的市长,那样你只要照着秘书给你写好的稿子读就好了。”

“我跟你去一趟迪克街。”副队拿起外套。

Milly和Andy的效率很高,下班前就查出死者的身份了,“艾米·艾略特,女,32岁,外乡人,无合法身份,在迪克街从事……嗯……从事风俗行业,无明显仇家,无固定恋人,无欠款,没有与他人产生金钱纠纷,没有任何药物依赖。”Andy向Jordan汇报受害人情况,并且将尸体照片递给Jordan。

黑白照片已经将血腥程度降到了最低,但Jordan还是皱起眉头,胃部条件反射的绞痛着。看看这该死的“战争创伤”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作为一个警长,他晕血,作为一个男人,他晕女人,真是出息。

“这相当于没有可跟进的线索,迪克街附近有什么可疑的发现吗?”Jordan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按着胃,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要显得虚弱。

“如果咱们这会儿是去扫黄,那地方倒是问题满满,但是,谋杀……”Andy摇摇头,朝坐在边上翘椅子的Alberto看了一眼,“我想关于迪克街、考克街这类地方的研究,Moreno探员是我们中的翘楚。”

Alberto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我不缺姑娘,没必要去那种地方,都是些老鳏夫才会常往那跑。”

Andy正要接着跟Alberto嘴炮,Jordan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别闹了,我最近被拖肥党走私武器的事儿已经弄得焦头烂额了,我会向上头申请调派人手,Milly,迪克街的案子你带着Andy和Alex跟进,他明天就回来了。”

“没问题,拖肥党那边,如果你有需要,我们也可以支援。”Milly给Jordan倒了杯热水。

Jordan朝他挤出个感激的微笑。Milly也亲身经历了那场战争,是个战地记者,他明白Jordan所承受的一切。

“那我呢?” Alberto问道。

Jordan 叹了口气:“你去给我弄一套伪装道具、假胡子、假鼻子什么的,记住,不是万圣节用的那种。”

Jordan得再去一趟沃缇戈酒馆。他得到消息,拖肥党从国内的军火商那里弄到一批武器,急需捞一笔,找了几个买家,谈判地点就在沃缇戈酒馆,他就算是拄着拐都得去。在去之前,他找出的战争期间他经手的案件卷宗,Adam Lallana,卷宗上记录他死于空袭,但只有Jordan知道,那天他让Adam把衣服脱下,套在另外一具血肉模糊无法辨认的尸体上,然后看着Adam的背影消失在战争的迷雾中,Jordan还保留着当时让Adam写的遗书,虽然Adam什么也没写,那封遗书上只有一滴干了的泪珠,几乎不着痕迹。他退伍后第一年就陆陆续续把那些被他处决的士兵的遗书寄给他们的家属,只有Adam这封,他还记得Adam在说“我已经没有家人可以收我的遗书了”的时候微微颤动的肩膀。

Alberto找来的伪装道具,除了假胡子假鼻子之外,还有个假头皮,对,不是假发,是假头皮,中间是头皮,边上3点钟到9点钟的位置还有些稀疏的头发,Jordan盯着这个假头皮看了5秒,还是放弃了尝试,有些人的确是生无可恋,但不代表他可以很自然的接受自己秃头的造型。

Jordan伪装好便再次来到了沃缇戈酒馆,情况比前一天要好的多,至少,他没再把枪和手铐别在裤子后头,Alberto找来的伪装道具也起到了效果,就连昨天那个给了他两拳的小混混也没留意到他,但是,还是没逃过Adam Lallana的眼睛。

一个十八九岁的黑人男孩端了杯啤酒给Jordan。“我没点啤酒。”Jordan压低声音,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我老板送的。”男孩朝吧台方向努了努嘴。

原来Adam Lallana是这个酒馆的老板,他手里夹着根烟,正在和一个混混头子谈笑,他似乎可以洞察这间酒馆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就在Jordan透过伪装用的圆框眼镜偷看他时,他也看向Jordan这边,嘴角勾了勾,像是有点嘲讽。也对,昨晚在这都快被打破相了,今天居然化个妆接着来,真是不屈不挠吧。

“还有什么事吗?”Jordan留意到边上的男孩送完啤酒还不准备走。

“没什么,就是看您的造型挺奇怪的。”男孩一边转动手里的托盘一边说。

Jordan在心里暗骂,他就知道Alberto找来的伪装道具太过夸张了。

“我是说您的头发。” 男孩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您头发上的发胶,够把我们这天花板的漏水窟窿给补上了。”

拖肥党的几个小头目和骰子帮的人进了酒馆的包厢,那包厢只有一扇窗连着吧台,方便直接上酒,隔音做的好,没法偷听里头说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Adam也进了隔间,他显然和这些人有联系,他会是条线索,Jordan搞不清Adam的情况,说实在,他对他根本不了解,只知道他上过战场,作战能力不错,因回家见病重的妻儿而被指叛逃,行刑前遇着空袭,Jordan借机放了他,他救过Jordan两次。这么有限的信息不足以证明他和拖肥党的走私案没有关系,Jordan烦躁的想着,想知道包厢里发生了些什么。一个小时后Adam走出包厢,里面其他人已经从暗道溜了。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这让Jordan有些失望。

既然跟不到拖肥党那就从Adam下手,Jordan一直呆到酒馆打烊,然后跟踪Adam,他很清楚Adam知道他在跟踪他,但怎么说呢,心存侥幸,潜意识中觉得Adam是安全的,至少他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否则昨晚就犯不着折回来救自己。但是对方机警的很,你很难找到破绽,跟踪他多半是被他到处遛弯耍一顿,可Jordan不太在乎,他回到家也不过是把自己灌醉,然后在恶梦、冷汗和胃绞痛中醒来。

Jordan跟着Adam走到一条小街,路灯越来越暗,他不得不跟得很紧,以至于可以闻到Adam一路留下的烟味。Adam走着走着突然闪进一个小弄巷,Jordan快步追上去,一头撞上在拐角处正等着他的Adam,“Henderson长官,以你的跟踪技巧,居然还没有转文职,真叫人对本市的警力感到担忧啊。”

“拖肥党和那两个骰子帮的人在包厢里说了些什么?我需要你配合警方的调查。”Jordan说话时的怒气冲得嘴上的假胡子滑稽的震动,像被施了咒语的勤快的扫帚。

Adam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从假胡子上转移,这时候要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或许会被眼前这位脾气不太好的警官暴打一顿。

Jordan当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宛如一个冷面喜剧笑匠,继续怒斥道:“你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

“哦……,还从没有男人质问过我[你和谁谁谁是什么关系],我一直以为这是姑娘们才会感兴趣的问题。”Jordan的假胡子让Adam很难严肃的回答他的问题。

“Lallana先生,如果你不配合提供有用的线索,我只得请你跟我回警局了。”

Adam夸张的做了个痛苦的表情,“好吧,长官大人,我不介意再被您问审一次,对此我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Jordan最终还是没有把Adam带回警局,他很难把现在这个故作玩世的人和5年前那个悲哀的士兵联系起来,当然,战争改变了每一个人,他自己也不例外,你不能指望一个被夺去一切的人,还能温暖、真诚、乐观、积极。况且,他救过他,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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